近期，美官僚体系遭遇了一场“血洗”式的变动。众多重要职位人员更迭，看似是一场权力的重新洗牌。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财政赤字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呈现出不断增长的态势。这一现象背后，反映出美国政治体制中的诸多深层次问题。一方面，官僚体系的变动可能导致政策的不连贯性和混乱，影响经济决策的稳定性；另一方面，政治利益的博弈和短视行为，使得在处理财政问题时难以达成长远且有效的策略，从而导致财政赤字持续扩大，给美国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隐患。

相关做法正在引发越来越大的反弹，包括特朗普最坚定支持者在内的美国民众都对他的内阁和高级顾问中集中了多名公司高管和亿万富翁，且行事如此激进感到不安

文 |《财经》特约撰稿人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 | 苏琦

当特朗普于2017年首次上台时，虽然大喊“抽干沼泽”的口号，剑指华盛顿的官僚集团，但他经常对自己的高级官员感到力不从心，因为这些官员时不时地会阻挠他们担心有可能损害美国利益的行动。如今特朗普再次以总统身份处理政策和全球事务，他用了全新的方式，使美国社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权力重构。

美国总统助理斯蒂芬·米勒表示，总统特朗普终止了联邦政府内的所有多样性、公平性和包容性（DEI）的政策，并解雇了所有参与颁布这些政策的联邦工作人员，还恢复了死刑。

（特朗普终止了联邦政府内的所有多样性、公平性和包容性（DEI）的政策。摄/金焱）

真正颠覆的实操人是亿万富翁、负责美国“政府效率部”（DOGE）的马斯克。马斯克在美国去年的大选中给特朗普提供了巨大帮助，因此在特朗普重返白宫后被任命为美国政府效率部负责人。在过去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内，马斯克已经裁撤了美国联邦政府一万多名雇员。

美东时间2月20日，马斯克参加保守派政治行动大会，阿根廷总统米莱意外现身，并向马斯克赠送了一件象征着米莱自己努力削减政府所谓浪费性支出的物品：一把电锯。马斯克拿起电据说：“这是砍向官僚主义的电锯。”马斯克表示，美联储可能也是他的目标。

政府、准政府机构都在劫难逃

美国当地时间2月20日，美国华盛顿特区联邦法院地区法官克里斯托弗·库珀裁定，特朗普政府目前可以继续大规模解雇联邦政府雇员，驳回了工会组织提出的阻止特朗普大幅裁减约230万联邦雇员的请求。库珀表示，法律规定工会必须向联邦劳工委员会提起诉讼，而不是向联邦地区法院。白宫此前向200万全职联邦文职工作人员提供了一个“买断计划”，将对所有主动离职的联邦政府雇员提供约八个月的薪资补偿。2月4日，代表美国政府雇员的工会提起诉讼，以阻止这一计划。据报道，当日的裁决是暂时的，诉讼仍在进行中。这一裁决是特朗普政府司法部的又一次胜利，该部正在应对数十起诉讼，这些诉讼质疑总统的广泛行政行为。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美国国税局将解雇约6000名员工，此举将导致该机构在纳税申报季裁员约6%。多位美国联邦政府工作的工作人员对《财经》表示，这段时间人心惶惶，但最终可能还要等到3月才知道自己的命运所终。

特朗普的胃口并不局限于联邦政府，特朗普展开了一系列的强势接管行动。有官员表示，特朗普计划控制美国邮政总局（U.S. Postal Service），他计划解散负责监管美国邮政总局的管理委员会，并将该机构纳入商务部的直接控制之下，从而改变这一邮件递送机构的准政府地位。

（特朗普计划控制美国邮政总局，这使得有250年历史的邮政总局前途未卜。摄/金焱）

此前，特朗普决定掌控美国著名的文化机构肯尼迪艺术中心。肯尼迪艺术中心作为一个公私合作机构，其预算并非全部来自联邦政府，还需要进行大量筹款。尽管如此，2月12日，特朗普在其社交媒体“真相社交”上发文，宣布自己被推选为肯尼迪艺术中心董事会主席。

美联储的财务每年都要接受审计，并在网上公布。尽管美联储每年接受财务报表审计，但其货币政策的关键环节（如利率投票记录、危机时期的紧急贷款对象）始终未向公众透明化。马斯克则表示自己正在考虑对美联储进行审计。

特朗普自上任以来，频发威胁美联储独立性的言论。马斯克也呼吁对美联储进行更严格的审查。当天在马里兰州国家港举行的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上，马斯克被问及是否正在考虑对美联储进行审计时，马斯克回答说：“是的，当然。”马斯克此前曾直言不讳地表示，有必要对美联储进行更严格的审查。他说：“政府的所有方面都必须完全透明，对人民负责。”

不过数位美国政治学者对《财经》表示，马斯克对传统官僚体系发起猛烈冲击，打着透明审查的旗号，但可能最终导致政治干预美国的货币政策。而且比较起来，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算是最不透明的机构了。

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表示，截至2月17日，通过合同和租赁重新谈判、取消拨款、出售资产、裁员、监管节约和欺诈检测，已累计节省估计550亿美元。批评人士说，他的一些做法违反了法律，这些法律规定，总统不能拒绝花掉国会拨款的资金，也不能解雇任期由国会规定的官员。同时，马斯克团队所谓“节省”的美国纳税人资金错误百出。其中，他们将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超过80%的预算归结流向一个民权承包商，称这个ICE多元化与民权办公室“项目和技术支持服务”合同总价值为80亿美元，而实际数字不过是其公布的0.1%，约为800万美元。更多媒体指出，在DOGE介入之前，800万美元中的250万美元已经被花掉，因此这笔资金根本不可能被“节省”。

另外，DOGE在核算某项合同时，把节省金额6.5499亿美元计算了三次。这份合同属于“无限交付、无限数量”（IDIQ）类型。

超级富翁的权钱游戏

德银表示，特朗普政府上任后的前20个工作日内，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支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高于近年来的同期水平。德银测算发现，即使DOGE能够实现永久性削减10%的政府雇员（目前约为240万联邦雇员，不包括邮政人员），并在完全冻结招聘的情况下，每年也只能节省约250亿美元的开支。相对于庞大的财政赤字而言，250亿美元的节省可谓杯水车薪。报告强调：“即使大幅削减政府雇员人数，对整体财政状况的改善也十分有限。”要想实现超出预期的大幅赤字削减，很可能需要极高的政治意愿来推动更深层次的改革。

在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特朗普与马斯克联手清洗美国官僚体系，掀起了一场针对联邦政府部门的大清洗风暴，从中央情报局（CIA）、联邦调查局（FBI），到国防部、财政部，无一幸免。特朗普政府对美国国家安全和执法机构大刀阔斧地调整。FBI在拜登政府时期曾进入特朗普的海湖庄园搜查“机密文件”，特朗普誓言要终结联邦调查局的独立传统，并使其与特朗普的优先事项保持一致。特朗普政府对美国国家安全和执法机构的调整在2月20日迈出关键一步，参议院以51票对49票的投票结果确认卡什·帕特尔（Kash Patel）出任联邦调查局局长，他承诺对联邦调查局的工作进行全面改革。特朗普对FBI和CIA的裁员数目惊人，计划达到9000人，占总人数的20%。

知情官员表示，美国特朗普政府已下令美国国防部和美国军队的高层领导制定大规模削减计划，在未来五年内每年削减8%的国防预算。

由路透社和市场研究公司益普索（Ipsos）18日完成的一项历时六天的民调显示，大约58%的受访者对马斯克针对联邦政府部门的瘦身行动可能延误社会安全退休金以及学生助学金等联邦政府计划的发放表示关切。只有29%的受访者对此不感到担心。前者人数是后者的1倍。调查发现，包括特朗普最坚定支持者在内的美国民众都对他的内阁和高级顾问中集中了多名公司高管和亿万富翁感到不安。71%的受访者对“超级富翁对白宫影响力太大”这一表述表示赞同，另有69%的受访者认为，这些富豪正利用白宫的关系赚钱。

尽管民众的反感日益增加，但马斯克已经受益于其权力游戏。美国司法部表示，将撤销一桩针对SpaceX的旷日持久的诉讼。2023年，美国司法部起诉马斯克旗下SpaceX，指控该公司在招聘过程中非法歧视寻求庇护者和难民。美国司法部此举正值马斯克在特朗普政府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之际。身为美国政府效率部的负责人，他在各政府部门推动激进的成本削减措施，包括监管他旗下六家企业的联邦机构。此前，马斯克曾多次批评美国司法部对SpaceX提起的这桩诉讼。

20日晚间，美国司法部向得州联邦法院提交了一项无异议动议，要求解除该案件的暂停状态，“以便允许司法部民权司提交撤销行政诉讼的通知”。美国司法部没有提供撤销该案件的理由，但一位法官此前曾表示，美国司法部可能无权指控SpaceX。